董小姐 你從沒忘記你的微笑
宋冬野 董小姐 主歌一
雖然你和我一樣 渴望著衰老
董小姐 你嘴角向下的時候很美
就像安和橋下 清澈的水
〈董小姐〉是北京民謠歌手宋冬野的成名代表作，描述他遇見的一位經歷特別的女性朋友，他把她鮮明的性格寫入歌詞內，搭配他低沉的嗓音，講著避重就輕的故事，留給聽眾廣大的想像空間，一時間引起不少話題。
歌詞中的情感自然流露，內容意境深遠，人稱轉換流暢，押韻嚴散交錯帶有一絲說書唱詩的味道。第一次聽，我就被這獨特的押韻方式吸引，這也是我第一首練會自彈自唱的吉他曲。
所以，我私心想透過這首歌解說幾個關於押韻的基本規則。
華語講究咬字和聲韻，歌詞最基礎的結構建立在聲韻上，押韻押得好，可以解救嚴重的邏輯問題，以後會有機會舉實例談到。
一定要押韻，是華語歌的第零定律。
每次當我說歌詞一定要押韻，總會有人反射性地提出抗議。 以創作的角度來說，你確實可以創新、突破規則、嘗試不押韻。只是，能夠爆紅的歌曲頂多押韻亂押，但絕少是完全沒有押韻的。
歌詞畢竟不是新詩，能唱、能流傳是很重要的。人腦的記憶不是獨立存在的，而是要透過與其他相關的內容連結，才能記得長久。詞句之間少了聲韻的關係，就不好學、不好記、不好推廣了。
華語歌是必須押韻的，這可以說是第零法則都不為過。
最少偶數句要押，最多可以句中押。
這是從中國詩詞流傳下來的規則。詩經和唐詩都是以四句一段為原則，偶數句押韻，第一句可押韻、第三句不押韻，所以基本規則是偶數句押韻。宋詞則會根據詞牌的押韻和轉韻規則，常見在上闕、下闕之間會轉韻，但其實什麼樣的詞牌都會有。元曲的話則是不論曲牌，都是一韻到底。
折衷之下，在流行音樂的一段四句中，大致上每句都會押韻，視情況可以有一些變化。想要閒散一點，可以只押偶數句；想要密集轟炸的話，就加上句中押韻。
《董小姐》是個很好的例子，因為它的短斷句特別多。短斷句是可押可不押的地方，在不同的段落裡面我們可以看到，隨著心情有時候可以兩句換一次韻，也可以一韻到底加上句中押韻。
主歌一是輕鬆的開場白，在段落中每兩句就換韻一次。
主歌三是情緒比較濃烈的段落，一韻到底可以堆疊情緒，甚至多了句中押韻。
整首歌不建議換韻太多次。
除非是饒舌歌，否則換韻越多次，就越接近於根本沒有押韻。原則上，如果韻腳的掌握夠成熟，足夠推動內容，一韻到底是沒有問題的。但為了一韻到底而硬湊韻腳，有時會顯得太過刻意。
但是，到底用幾個不同的韻才是上限呢？我的答案是，大約四個。
這個數字不是隨便亂湊的，而是跟歌曲的曲式結構有關。主歌(Verse)和副歌(chorus)可以使用兩個韻來呈現不同段落的情緒張力。第三個韻可以在橋段(bridge)、導歌(pre-chorus)或是主講劇情發展的第三段主歌出現。
絕大多數的時候，三個韻就很夠用了。只有偶爾，在有心境轉折的後段副歌會用到，這通常出現在最後一段或倒數第二段副歌，可能會一改歌詞原本的論調，是最催人落淚的時候。需要的話，可以「額外」替換韻腳來加強心境的轉折。
這四個段落，也就是四個韻出現的時機，大約也是人腦可以處理的上限了，它們不一定會完全出現在剛好的位置，但是總數不會相差太遠。要寫更多，就要仔細衡量風險。
董小姐也為我們演繹了一次這個規則，它在主歌一的前半和主歌二用掉了三個次要的韻，其他段落使用了同一個主要的韻，剛好四個，安全上壘。
附註：主歌-副歌曲式(不一定會有導歌和橋段)
主歌(Verse)是拿來講故事，情緒平緩，歌詞你通常不會背起來的開頭段落。
副歌(Chorus)是情緒高亢、抒情、會重複很多次，你通常最熟悉的段落。
導歌(Pre-chorus)是在主歌、副歌之間，情緒落差太大的時候，用來銜接的段落。
橋段(Bridge)是穿插在副歌的連續重複之間，暫時改變情緒，以再次醞釀的段落。
不建議在奇怪的地方換韻。
在適合的地方換韻，作品才會一氣呵成。最安全的方法是在段落之間轉韻(也就是同一個段落內押同一個韻)，不論是主歌之間、進到導歌、進入副歌的時候轉韻都很常見。兩段副歌之間轉韻比較少見，但也可以。
段落內轉韻，則要考慮段落在曲式裡的關係。導歌可以前半跟主歌押韻、後半跟副歌押韻。如果是沒有導歌的作品，最後一段主歌也可以在後半轉成副歌的韻，大抵上兩句一組，轉的韻通常會跟著前後段其中之一。跟前後段落無關的單獨兩句押韻，可能會讓詞句落單。在這首歌裡沒有，是因為主歌是比較輕鬆的語調，還沒有聚焦主題，所以兩句轉韻一次不至於感覺突兀。
這些是押韻時機的基本規則，我覺得《董小姐》是個很好的例子。再怎麼說，歌詞還是算是一種韻文。如果你有志於作詞，一定得熟悉各種押韻的句法。以往的我總是迷信一韻到底，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展現功力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，如今也已改觀。
關於押韻，還有很多其他相關的主題一次難以盡述。例如：什麼情況該押什麼韻、哪些時候可以不押韻、哪些發音相近的韻可以通押、哪些字不適合當作韻腳……等等，以後將會一一提到。
